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恨不知所终，一笑而泯。
托孤（五）
有本事将清心寡欲到铁面无私的方鉴明方大人拉下神坛，又冲破师徒臣妃等诸多禁忌，作为看着方鉴明发生从桀骜小世子到冷漠指挥使再到深情清海公等一系列转变的见证者，无论是帝旭还是周幼度又或是方卓英，都对海市感到无比叹服。
然结果虽皆大欢喜，个中酸楚与艰辛，亦只有亲历者才能知晓。
周幼度凝视着方鉴明，心知随着锦盒一同送出去的，还有他一生中唯一珍重的幸福。
一阵静默后，幼度缓道：“又闻霁兄近来新得良琴，不知幼度今日是否有幸一观？”
方鉴明笑道：“算不得什么稀罕之物，不过是前些日子上山伐木时逢了巧，不想耽搁了好木材。幼度若是想看，便随我来吧。”
二人走到琴案前，只见暗漆赤纹上七弦透亮分明，十三徽在疏朗日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我见这梧桐品质上佳，是以削桐为琴，绳丝为弦，打算赠予逢仙以作生辰之礼。”
方鉴明抚着琴面，望着窗外嬉游的两个活宝，浸入了回忆的世界。
“他同我说了好些回了，想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七弦琴，倒是和他娘当年一模一样。”说着，方鉴明的嘴角不知不觉间扬起微妙的弧度。
幼度心道：一张良琴的制作周期少说也要两年，更枉论此琴音色虽不如前代老琴通透空明，却也雄浑若龙吟沧海，清亮似凤鸣苍梧，说是当世极品也不为过，不知倾注了多少时日与心血。
然而更令他震撼的是，此琴竟是以海桐作身，鲛丝入弦，鲛珠成粉点徽。
清海公此言忽悠寻常布衣尚可，却骗不过他。
幼度赞道：“不愧出自流觞方氏，霁先生手下无败事，此琴可谓孤绝。”
方鉴明手一顿，抬眼看向幼度，缓道：“幼度过誉了，如今你我已属同门，你若有心斫琴，未必输我，何来孤绝？”
幼度闻言垂首，将话风引至别处：“只是，逢仙看上去不过三岁，熏陶尚可，习琴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
方鉴明轻笑：“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他会用得上，幼度放心。”
音落，待他又将琴身细细擦拭一遍后，二人回到茶案落座。
沏好新茶，方鉴明忽道：“你看，逢仙这孩子如何？”
闻言，周幼度随方鉴明一同望向窗外。
此时，院中二人已收起木剑，霁风幼树旁，逢仙正专心致志的给在香道上小有成就的海市做着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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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这霁风树何时才能长成呀！逢仙何时才能见到娘亲所说的风吹亭盖，花落如雨之殊胜景象？”
逢仙向往的神情中，有些怅然。
海市笑道：“逢仙不着急，霁风树会一直伴你成长，等你长大了，霁风树自是花开如冠。”
“哦。”
逢仙有些无奈：“这句话娘亲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可逢仙总觉得自己没有长大，霁风树亦一如初见。”
海市笑着放下手中木具，将小逢仙朝怀里揽了揽，故意卖了个关子道：“娘亲告诉你一个秘密。”
“哦？”逢仙疑惑。
“这霁风花雨固然是人间胜景，但最美的景色却并不是那漫天落英。”
“那是？”逢仙更疑惑了。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看着小家伙睁大的眼睛，海市笑道。
“这最美的景色呀，是霁风树下师父临风而立的背影，一眼望去，白衣胜雪，繁花漫天，如此便是岁月静好，倒映着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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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之言令逢仙倍感回味，许久后他方才正声道：“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娘亲话中意境，逢仙虽还未得见，但却想起了两句娘亲教过逢仙的诗，当是应景。”
“哦？”海市有些期待。
诗句念罢，小逢仙十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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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李延年之诗原指女子容貌倾城，佳人一词虽也有君子圣贤之意，但……
海市看着逢仙，又朝木屋窗内的人影望了望，思量了半晌，她觉得有些奇怪，末了却又觉无甚不妥。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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