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友寒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恨不知所终,一笑而泯。

『贰』夜萤误入星河处(六)

皇城,御花园。

正是落花时节,一阵浑苍的龙吟之声穿透萧墙,散落幽苑之中,伴着芬芳的秋香缱绻不绝。琴声之源剑意凌云,随宫商起伏跌宕,纵横捭阖。

琴声贯天地,剑气走河山,叱咤的剑风纵地而生挽起无边诗意,杳杳琴音恍若天龙自九霄坠落,遁入剑海之中,溅起冷红漫天。

舞剑的将军与抚琴的皇帝琴剑合一,共沐秋风求一醉,人间风雅不过如此。

琴止剑落,日暮休倦。

“将军练的一身好剑朕这辈子是望尘莫及,不过论起抚琴吟诗这等风月之事,青缇,你可得好好向朕讨教才是啊。”宋玄仁拭琴笑道。

“末将不敢。”叶青缇执剑抱拳。

“诶,朝堂不比战场,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必再以谦辞自称。显得你我之间太过生分,哪里像生死之交。若是让外人看到该道朕薄恩寡义了,听明白了吗?”宋玄仁起身道。

“臣叶青缇,遵旨。”叶青缇先在脑中过了一遍,谨慎道。

宋玄仁轻声叹了口气,邀请叶青缇到亭中小憩。

“这段时日事情太多,朕还没来得及好好与你叙谈一番,叶将军,若是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缙朝皇帝。”说着,宋玄仁提壶将石桌上的三对酒杯斟满。

“烈酒配烈侯,今次朕代表万千黎民,将敬意灌注杯中。”

“第一杯,敬叶氏满门忠烈——”

“第二杯,敬将军护国之功——”

“第三杯,敬你我兄弟之谊——”

音落,宋玄仁连饮三杯,将剩下的三杯推到叶青缇跟前。

”陛下,青缇一介莽夫,担不起这皇恩浩荡。保卫国家是叶家立命之本,青缇不敢论功。”叶青缇诚恳道。

“朕还以为将军并非好酒之人,甚是遗憾。今日方知,将军原来却不是不爱喝酒,只是不爱喝朕的酒。将军这是嫌朕面子不够,请不起将军这三杯酒?

“又或是朕这千金玉酿太过寒碜,入不得将军之眼。?”宋玄仁早晓得他会推辞,挑衅道。

“微臣不敢。”说着,叶青缇一杯接着一杯举起御赐金樽。

“第一杯,臣代表天地万灵,谢历代先皇佑我山河社稷——”

“第二杯,臣代表缙朝百姓,谢陛下贤德开泰勤政恤民——”

“第三杯,臣代表沙场同袍,谢陛下仁心常驻厚慰忠魂——”

言毕,叶青缇连敬三杯,痛饮而下。

看着微醺的叶青缇,宋玄仁开怀一笑。


“叶将军,朕让你去找的士兵小九,可有消息?”宋玄仁掷杯问道。

“臣有负皇命,尚未查到他的下落。”

“吩咐下去,全营上下找到小九者,朕重重有赏。”

“是。”



———————————————————

清晨,禁军大营。

见沈烟溪突然来报,叶青缇停下手中的剑,还剑入鞘。

“启禀将军,近日京内确有出现一些行踪鬼祟的蒙面之客,但他们并没有持续作案。属下办事不力,目前尚未调查清楚他们的作案动机与窝藏之处,带回审问的,也都服毒自尽。”

“若只是那名白衣公子遇刺,或许还可以说是因为招惹了什么达官显贵。但如今新帝登基不过数日,京内就突然多了这么些死士……属下担心背后会有更大的图谋。”沈烟溪慎言道。

“继续查,不管他们的目的为何,确保百姓不受牵连。”叶青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神。

“让你们去找的那名白衣公子,找到了吗?”叶青缇复又问道。

“回将军,这白衣公子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出现在京中。”

“排查各个城门的出入记录,全力搜寻此人,若遇可疑对象,立即带回询问。”

“将军如此看中此人,莫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沈烟溪惑道。

“我也不清楚,但我有一种预感,他就是陛下所寻之人。”叶青缇笃定道。

“若当真如此,陛下的救命恩人岂不是陷入了危局之中?”沈烟溪思索了一番猛然迟悟,担心道。

“想来定是有人察觉到此人的存在,不想让他靠近陛下。”叶青缇眸光犀利,冷吟道。

“一次未遂,必然还会绸缪第二次,加大巡城力度,切莫让居心叵测者有任何可乘之机。”

“是。”沈烟溪领命告退。



“小九啊小九,你在哪里不好,偏要来这危机四伏的京城。”

“但愿你那一身高强的本领,能保得你平安。”

叶青缇盯着案上的画像,回忆前夜遇刺的情形,一想到倘若自己未能及时赶到,后果岂是一句不堪设想可以概括的,就觉心情复杂。

“想不到找了那么久,你竟就在天子脚下。”

“也好,陛下马上就能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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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皇宫。

国丧之后,百废待兴,新帝处理完战后之事,与群臣共商经国方略。

是时,应王递上一本折子,启奏鞑靼欲派美人和亲一事。


“想来定是鞑军败而再犯,受到了良心的谴责,此次美人和亲,当是赎罪。”

“陛下后宫寥落多年,今次鞑靼既有意共结秦晋之好,我朝岂有拒绝之理?”

“无知老儿,鞑靼豺狼肺腑,有何道义可言!”

……



朝上霎时议论四起,一派认为鞑靼先挑衅后示好,实非良善之举;另一派则认为鞑靼既已放归郑衷胥,足见其诚意,此次和亲当是将功赎过,是充满诚意求和之策。

见群议沸腾,叶青缇执笏出列率先谏道:“启禀陛下,鞑靼狼子野心,觊觎我国土良久,此举恐怕并无善意,实恐包藏祸心,陛下当谨慎提防。”

“叶将军此言差矣,鞑靼近年来大兴武事,国力丝毫不逊于我朝。近年来我国疆土屡屡受其侵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鞑靼此次主动示好,正是两国和平的契机。”宋玄应辩驳道。

“难道叶将军,只为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却置百姓的安危于不顾吗?”感得宋玄应言中极尽讽刺之意,群臣心下一凛。

“应王此言何意啊?”叶青缇按下心中的怒意,恨声道。

“正因鞑靼屡犯我朝疆土,足可见其野心难收,他吃了败仗,正需修养生息,此次主动示好,只怕是豺狼软化之策,目的就是让我们失去防范。”叶青缇望向宋玄应,剑眉凌厉。

双方据理力争相持不下,宋玄仁独坐殿上,无所适从。

见势,大司空出言调和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叶将军居安思危之言甚是有理,但两国相交以和为贵,这次我们虽然赢了,奈何国力悬殊。何况应战已动用国库根本,我们是经不起折腾了。望陛下明察。 ”

宋玄应当即附和:“正是。倘若我们拒绝和亲,鞑靼恼羞成怒卷土重来,那么我想请问叶将军,你想让你的士兵,饿着肚子打仗么?”

“一味低头示好,你以为鞑靼就会如此轻言罢休么?两国国力悬殊,强兵健体才是根本。”叶青缇回应道。

“呵,冥顽不灵。”宋玄应辩无可辩,出言相怼。

“你……!”叶青缇怒极无言。

如此两极之势,满朝文武皆知应王与永宁侯之水火不容。有些头脑清醒的官闻言垂首叹息,更有些善度时势的官员当下就已打好了站队的算盘。

“诸位卿家不必相争,朕心中已有决断。”宋玄仁思虑半晌后,正声道。

“传书鞑靼,就说和亲一事,朕准了。命璇玑司择本月吉日,永宁侯率兵护卫,重礼迎回美人。”

“陛下三思!”见势危急,叶青缇忙道。

“叶将军,两国纷争多年,百姓无辜丧命,朕心中实在不忍。朕欲效先帝仁政,断不能看百姓受此离乱之苦,常年活于兵戈阴影下,惶惶不可终日。既然鞑靼有意修好,朕没有理由拒绝。至于你说的自强之策,朕亦认同。那么操练兵马一事,便交予你吧。”

“此事无需再议,退朝。”

纵有叶青缇跪而明志,奈何圣心难回。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散朝后,叶青缇望着宋玄应离去的背影,深觉大事不妙。

经过一个晚上的辗转难眠,他只希望以今上的天纵之资,能够明察秋毫谨慎提防,切莫中了奸人之计。


萧瑟秋风今又是,青山忠骨俱催眉。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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